无迁

【Crewt】Love Like Obscure/爱如飘渺 [1]

标题：Love Like Obscure/爱如飘渺

原作：神奇动物在哪里

配对：Credence/Newt；GGAD；Jacob/Queenie

分级：R（暂时）

声明：角色不属于我，他们属于彼此和罗琳女士

更新章节：[2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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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

Had I not seen the Sun,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.

我本可以忍受黑暗，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

——Emily Dickinson

***

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。

无论在哪里，那些无止尽的黑暗总是在干扰着他的判断。他低下头，发现弥漫的黑色雾气，将他僵硬的双脚包围，环绕着他的膝盖向上攀爬。寒冷蔓延到他的脊髓，渗透进他的胸腔。逐渐地，他感受不到四肢和背部的存在。

他恐慌起来。

他开始拼命的挣扎，试图寻找到一个有迹可循、能供他逃脱的缝隙。

于是他找到了，他找到了。

***

“Credence？Credence——”

他被一个温暖的声音唤醒，有人轻轻地掀开了他头顶的毯子，暖黄色的灯光从毯子露出的缝隙中进入他的世界。Credence眯起眼睛躲避灯光，模糊的视线只能让他看到毯子外一个人形的轮廓。

 “该起床了，到时间了。”人形的轮廓这么说。

他猛然坐起来，又停下动作，静静地等待脑部供血不足而造成的眩晕消散。

在等待的时间里，他最先闻到泥土的味道，与他曾经居住过的屋子和梦境中的不同，是一种泛着生命力的潮湿。紧接着他才想起来他在一个箱子里——

是的，有那么几秒，他还以为他在纽约，挤在狭小并且密不透风的阁楼里，仅有的光源是头顶一扇漏风的天窗。通常情况下Mary Lou不会亲自到来，她会派Chastity叫他们起床。

Credence时常在想Chastity会不会成为下一任领导者，她们在某些方面出奇地相似，某些时候流露出来的表情，动作上的细节，和不敲门的习惯。她会悄无声息的推开卧室门，快步走到床前粗暴地掀开他身上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子，在瞥见男孩令人尴尬却又无可避免的晨勃后，又嫌恶地将被子扔回到他的身上。

 “快点，”她说，目光会时不时的扫向Credence用被子紧紧包裹住的腰腹，“Mum在等着。”

之后她会再去叫Modesty——Chastity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命令他们的机会，即使是没有必要的。

在Credence努力将不合身的衬衫贴合到身上时，她又突然出现，露出一个头，怒视着Credence裸露的胸膛。

“动作快点，唯一的男孩，除了你没人能搬得动那些麻袋。”说完之后她又离开了。

Credence扣上衬衫上仅剩的几颗扣子，系上领带，穿上马甲。他把一条胳膊伸进外套的袖子里的同时推开门，看到正对着他的钟表，不出意外的话是凌晨四点。

这时Modesty会一脸困倦的走过来，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。

“嗨，Credence，早上好。”她眨着眼睛，“无聊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对吗？”

他麻木地点点头，转身下楼，开始他忙碌的一天。

他需要在凌晨的时候将人们捐献的作物搬到厨房，熬制成粥。他必须时刻守在厨房，避免锅里的食物沾上糊味，否则将会遭到严厉的惩罚。尽管如此，那些熬出来的粥还是会呈现一种黑乎乎的颜色。

结束了给食物的发放后他会获得片刻的洗漱时间，但随之而来的是洗漱完毕后他只能得到一碗沉淀了几粒荞麦的粥汤。

再然后，这一天才算真正的开始。

他要将昭示身份的“NS.P.S.”条幅移动到不同的街道上，站在街边派发毫无用处的传单，用笨拙的口才去游说看上去感兴趣的人，饱受同情、厌恶、冷漠的目光。

勤劳的像是一个真正的狂热信徒。

只有到了夜晚，他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，伴随着他肮脏的秘密，一同入睡。

***

有那么几秒，那么几秒——他惊惶地以为错过了准备早餐粥的时间，随后他想起来他在一条即将前往英国的船上，在一个巫师的箱子里；也想起来Mary Lou和Chastity已经死在一场灾难里，一场由他亲手制造的灾难。

这个事实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，颤抖的原因——他不清楚，也许是恐惧，也许是因为他彻底一无所有。但毫无疑问的，这其中掺杂着一些——一些兴奋，他耻于承认，却无法忽视。

或许还有难过。他想。或许。

***

“Credence？”

他回过神来，眩晕的黑暗从视线中消退下去，眼前站着的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轮廓——一个瘦瘦高高的男性，有一头蓬松的红棕色头发和一对明亮的蓝眼睛。他的脸颊周围布满浅褐色的小斑点，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。

Newt Scamander。Credence在舌尖默念这个名字。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，总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。

那双湛蓝的眼睛正担忧的看过来，Credence抓着黄黑相间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，掩盖住光溜溜的身体。

“Mr.Scamander.”

在确认他没事后，Newt移开了目光，扫视着柜子里的宽口瓶对他说：“我们即将进入港口了，Credence。距离靠岸还有二十分钟，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一下。”他冲着男孩笑了一下，贴心的往室外走去，将屋子内的空间留给需要的人。

Credence伸手去摸床头旁的矮凳，那儿原本是他放衣服的位置，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。

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的声音，刚刚离开的巫师又推开门把脑袋伸进屋子。

“……忘记告诉你了，抱歉——我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，在你睡着的时候，”Newt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睛，目光闪躲，“不过我又把它们清理干净了，然后放在了这——”他伸进一只手，捏着魔杖，轻柔地挥舞了一圈。

先是西装裤从柜子顶层慢悠悠地飞了下来，停在床前；再是衬衫、领带、马甲、外套，整齐的排列在Credence的面前。他转过头，发现Newt已经不见了。

衬衫敞开着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Credence思考了一会，将一条胳膊伸进袖子里去。那些针织物仿佛有了生命，它们主动贴上Credence的皮肤。衬衫的扣子一颗颗钻进另一边的扣眼里，领带围绕着他立起来的领子打了一个漂亮的领结。他只需要张开手，马甲就能套到他的身上。他只需要抬起腿，西装裤就会知道他的意图。

他每一次接触巫师的世界，内心的渴望总会多一点点。而在这两个月航行中，这种渴望几乎要溢满他的胸膛。

腰带扣紧的同时，外套也在适当的位置停下来。Credence抖了抖胳膊，袖口也跟着动了动——结束了，它们恢复了毫无生气的模样。

他把脚伸进皮鞋里，站到床边，习惯地向下拉了拉领带，想要释放一下勒得过紧的脖子。出乎意料的，那根过短的领带不再紧紧的箍在他的脖子上了，它正以一个合适的长度系在他的领子周围。同时他也发现，衬衫上的扣子补全了，尽管颜色还是有点旧的发黄，但布料紧密的贴合着他的上身。他的外套不再绷在身上，原本露出脚踝的裤子也变得规规整整。

他还在床边发现了一双新的袜子。摸上去有些粗糙，但却是柔软的手感。

Credence盯着手中的白袜子看了一会，他抬起头看向破旧的木门，透过小玻璃窗，年轻的英国巫师正追赶着一只嗅嗅，晃过他的视线。

***

“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？”走出港口的时候，Newt突然问。

“……Sorry，Mr.Scamander，” Credence沉默了一会儿，回答道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没必要为此道歉，Credence。” 

温和的语调令他的手心发麻，Credence把手掌贴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。

Newt好像在思考着什么，Credence没有打扰他，安静的跟在他的斜后方。

第一次来到英国的男孩被这个陌生的国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，一开始他尽可能的用余光去观察陌生的街道，到后来逐渐变为小幅度的摆动着头四处张望。

他们经过了一个灰色的指示牌，上面写着“查令十字路”。他往远处看去，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层浑浊的雾气，朦胧的笼罩住建筑物的尖顶，聚集在上空形成浓重的铅灰色。砖瓦的颜色也是如此，甚至连路上行人的服饰，也是如同那些厚重的云彩一样，像是被抽取了其他色泽，单调而又刻板。

唯一明亮的色彩在橱窗里，Credence路过时向里张望，有几位穿着华丽的女士坐在小圆桌前喝着下午茶，一旁的店员正将还没有装饰过的圣诞树扶到展台的中央。

这提醒了他，圣诞节就要到了。

圣诞节。这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，他的忙碌不会因为圣诞节而停止。但现在不一样了，现在他穿着合身的衣服走在另一个国家的街道上，没有人认识他，没有不同的目光看向他。他跟随着一个巫师，而这个巫师还说要送他一件礼物——

“您说什么？”Credence猛地停下了脚步。

“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，圣诞礼物。”Newt回过头看了他一眼，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停下。

Credence惊讶地抬起了头，他追上Newt的脚步，跟他并排行走。“为什么要送给我……礼物？”这个单词说出来的时候，他的舌头浮上一种苦涩的欣喜。

“Mm-hm……原本是打算作为生日礼物，但碍于你不知道具体的日期。”

在了解圣诞礼物的替代意义后，他反而陷入了惊惶：“Mr.Scamander，其实您不用这么做……”

Newt只是回以一个微笑，他突然在两家商店之间停了下来。

“我们到了。”

他打断了Credence想要继续说的话，成功的将男孩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地方。Credence看到其中是一个小书店，老板在柜台上打着瞌睡；另一边紧闭着门，从悬挂的招牌来看应该是一个即将营业的唱片店。

他的目光在两家商店中来回打量，等待着同行人的选择。

但Newt却走到商店中间的地方，将提箱子的手换到另一边，推开一扇漆黑的木门。Credence这才注意到这扇挤在商店之间不起眼的木门，他跟随Newt一同走进去。

木门内是一家酒吧，光线昏暗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木的气味。Credence感觉有个软绵绵的东西踩过他的鞋面，低头一看发现是只老鼠在他的鞋上飞快地跑过。

老鼠跑到吧台前，沿着凳子腿爬到脏兮兮的软垫上。在那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只是眨了一下眼，高凳上的老鼠不见了，反而变成了一个矮胖的男人坐在那里，抢占了吧台最后的位置。他又拼命地眨了几下眼。

Newt领着他往里走，狭窄的内厅坐满了顾客，更显得拥挤不堪。长桌旁边上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在聊着天，谁都没有去管桌子上的茶杯，但汤匙却在茶杯里自动的搅拌。

Credence路过一位客人时发现他看的报纸上的图片居然在动，他心脏跳动得厉害，像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发现。他把头往Newt的方向凑过去，悄悄地问他：“Mr.Scamander，他们、他们都是巫师？”

他太过激动，以至于没有发现他们正处于吧台附近。而这里总会存在着一些客人，在等待酒水的时候乐于刺探他人的悄悄话。

这个问题引来了不少的目光，Credence显然也意识到了来自周围过多的关注，但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，慌忙低下头。

“两位需要些什么？”站在吧台中的老板探出头，他的长相很奇怪，头发稀疏，眼球几乎要凸出来，脸上的皮肤像是被抽干了水分。他询问的是他们两个，但目光一直盯在Credence身上。

“啪”地一声，吧台上的一个杯子突然掉到了地上摔碎了。Credence吓了一跳，手心紧张地攥出了汗。

“怎么回事——老Berton，到了拿不动杯子的时候了吗？”酒吧老板扯着嗓子大喊，混浊的眼球紧紧的盯着Credence，“你吓坏了我的客人。”

“我根本没碰过它！”之前那个矮胖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反驳。

“那么，”他嘶哑的笑了几声，把脖子伸长了，“你们想喝点什么？”

Credence不自觉地往Newt的身边移动了几步，而后者挡在他的面前，隔绝了那道突兀的视线。

“谢谢，我们暂时不需要任何东西。”Newt短促的笑了一下，目光在地板上的裂纹上晃过，“我们去对角巷。”他解释道。在这期间他抬头看了一眼酒吧老板，发现那个视线的目标变成他了。他又挤出一个笑容，继续说：“去一趟奥利凡德，买根新的魔杖。”

阴郁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，随后在他们当中徘徊了一会。“丢了魔杖可不是一个好兆头。”酒吧老板说。他扯了扯嘴角，放过他们，朝着后面大喊，“Tom！带这两位客人去对入口！”

“其实我知道路……”神奇动物学家无力的反驳淹没在重新开始嘈杂起来的闲聊中。

没过一会儿，吧台底下钻出来一个小孩，看上去年龄不大，但长相几乎和酒吧老板一模一样，就连他们的语气都是一个腔调。

“跟我来吧，两位先生。”

名叫Tom的小孩领着Newt和Credence穿过吧台，来到一扇脏兮兮的木门前。Tom推开木门，抬头看向他们，冲着门外偏偏头。

他们从木门走出去，来到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小天井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垃圾桶摆在那儿。

“您知道该怎么走。”Tom关门前，盯着他们丢下这么一句话，阴恻恻的眼神也如出一辙。

“我想他们把我们当成误闯进来的Muggle了。” Newt耸了耸肩，从袖子里滑落出魔杖。魔杖尖指着垃圾桶上方的砖块，Newt向他的同行人简单的解释，“Em，是的，他们都是巫师，这是一个巫师酒吧，很有名，叫做——我没记错的话，破釜酒吧。”他的魔杖往上移动，数到第三块红砖上时停顿住，“我们对待Muggle的法律没有那么苛刻，但仍然有不欢迎Muggle的巫师，尤其是作为对角巷的入口。”

“Sorry……Mr.Scamander”Credence小声地道歉。

“不，不，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。”

他仍然低着头，但在Newt的魔杖向横移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：“Muggle是什么？”

“不会魔法的人——我们管他们叫Muggle，在美洲叫No-Maj。” 魔杖横向越过两枚砖块，Newt感觉这段对话有点熟悉。

Credence对于这个叫法感到新奇，默默地记下来，随后又失落的想到——

“那么，我是Muggle？”

正准备落到砖墙上的魔杖停住了，“Credence？”Newt显得很惊讶，他维持着举魔杖的姿势，蓝色的眼睛看向问题的提出者，“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Muggle。” 

“那么，”Credence犹豫地开口，“我是哑炮？”

“不，你当然不是，”Newt立刻否认，“你是——等等，”他猛然停下来，甚至忘记了手上的动作，“你怎么会知道哑炮？”

Credence的嘴唇动了动，没有作出回答，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：“哑炮是什么？”

“出生在巫师家庭，却不会使用魔法，通常情况下我们会把他们叫做哑炮，”Newt说，他皱起眉，“但我猜美洲会有不同名字称呼他们。”

然后他们开始了一阵微妙的沉默——Newt希望Credence能给他一个答案，但对方的态度明显的表明他很抵触。

最终以英国巫师的失败作为结尾。一方面他从不喜欢逼迫别人；另一方面他告诉自己，这个的男孩身上有太多谜团了，再添加上一条也没关系。

魔杖已经停留了太长的时间，Newt用魔杖尖在那块红砖上点了三下。

Credence不明白他在做什么，他很想提问，但鉴于之前的错误，他开始对每一次发言都小心翼翼。

巫师收回了魔杖，等了几秒，随后奇迹出现了——在他们面前的红色砖瓦剧烈的抖动起来，Credence反射性的向后缩了一步。被魔杖敲过的砖块缩了进去，露出一小块缺口，紧接着缺口向两边挪动，形成一道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同时通过的入口。

围墙另一侧的光景也彻底展露出来。

一条蜿蜒曲折的街道出现在他们面前，道路两旁的商铺林立，人群熙熙攘攘，披着颜色各异的袍子，穿梭在街道中。Credence震惊地说不出话，这让Newt想起他第一次领着男孩进入箱子时的场景，他微笑起来。

“欢迎来到对角巷，Credence。”

他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。

Credence呆愣着一步一步的挪出入口，踩上坚硬的鹅卵石小路。身后的入口恢复了石墙的模样，他听见砖块摩擦的声音，和急促的呼吸声——属于他自己的。

“来吧，Credence。”Newt提着箱子率先挤进人群里，红棕色的脑袋在一顶顶尖顶帽中移动。他往前走了一步，竟然看到有一些金色的光线，穿透了厚重的云霭，照在他的脸上，照在商店铜牌上，照在人群里的红棕色头发上。

“跟紧我——”Newt扭过头冲他喊道。

他连忙跟上去，一同挤进人群里。

他们费了很大的劲走了一路，有几次Credence想停下来仔细看看商店里的东西，但人流攒动着他一同往前行走，无法停止脚步。

他们似乎快走到头了，人渐渐少了起来。

Newt在巷尾的一家商店前停下，Credence立刻就被放置在橱窗后面的东西吸引了。鲜艳的紫色垫子上摆着一根精致的魔杖。他仰起头，看到门上的招牌，上面用崭新的金色颜料涂写着：Ollivander，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。

魔杖，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强调。他想起Newt对酒吧老板说的话，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。他口干舌燥，甚至声音还有些颤抖。

“Mr、Mr.Scamander，您、您要买一根新魔杖吗？”

尽管如此，渴求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。

Newt忍不住笑了出来，他推开玻璃门前给了他想要的答案。

“给你的，Credence，圣诞礼物。”

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破碎了，Credence感到头晕目眩，耳边响起嗡鸣。他一直梦想的，梦寐以求的——拥有了魔杖就仿佛拥有了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。

这种感觉太过不真实了，虚幻的令人恐慌。

玻璃门上映出一张苍白的脸，Credence抚平衣服上的褶皱，将翘起来的头发理顺，深吸了一口气，推开门走进去。

“我还以为在我的新装修变旧之前，都不会有客人到来——”Credence一走进去就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这么说，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人，穿着一身似乎很久没有更换过的酒红色大衣，正在柜台后面跟Newt聊着天。在听到门的响声后，他看了过来。

一双银白色的眼睛，几乎要和眼白融为一体，看着有点吓人。

“新装修很漂亮，Mr.Ollivander。”Newt说。

“哦，哦——是的，您还是这么有礼貌，最小的Mr.Scanmander。”

那双浅色的眼睛移开了，Credence松了口气。他这才能仔细打量这间魔杖店，柜台后面堆积着方方正正的盒子，一直垒到天花板的高度。除此之外，揭开神秘面纱后，就是一家普通的店面，有着新装修过的痕迹。

“那么，您选购的是第一根魔杖？”Ollivander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Credence的面前，银白色的眼睛投射出的目光让他浑身发毛。他反射性的看向Newt，发现他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。他用目光向Newt求救，但只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点头。

他硬着头皮回答Ollivander：“……是的，先生。”

“那真是太遗憾了，”Ollivander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皮，他从衣袋里掏出一长条刻有银色刻度的卷尺，“Mr——”

“Barebone.”Newt坐在一旁的补充道。

“Mr.Barebone，”他把手中的卷尺展开，“抬起你常用的胳膊。”

Credence顺从地抬起了右手，卷尺贴到他的胳膊上。Ollivander一边量一边说，声音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：“有一根魔杖在等着你将它领走，Mr.Barebone，它等了太长时间了。”他绕到了Credence的身后，“但是在今天，你会把它带走。”

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心脏激动的怦怦直跳。

“好了，让我看看会是哪一根幸运的魔杖——”

Ollivander的声音远离了。卷尺从他的身上离开后，Credence才发现Ollivander并没有操纵它。卷尺飞进了陈列的货架中，钻进它主人的口袋里。

Credence局促的站在原地，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。他向一旁的长椅看去，正对上了Newt看过来的目光。

长椅上的巫师扬起眉毛，露出笑容，有几分揶揄的味道。

Credence感觉自己脸红了。

没过多长时间，Ollivander搬出一些长匣子，一股脑的放到柜台上。他拿起其中一个盒子，将里面的魔杖递给Credence。

“鹅耳枥木，十英寸半长，杖芯是一根独角兽尾毛，弹性适中。”

Credence听着一堆完全不理解的单词，尽量不让接过魔杖的手太过颤抖。他盯着手中雕刻着精美细纹的魔杖，Ollivander催促他：“挥一下，挥一下试试。”

他挥了一下，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Ollivander仿佛习以为常似的，把魔杖从他手中抽走，换上了另一根：“白杨木和龙的神经，十一英寸，很柔韧的一根魔杖，挥动它试试。”

Credence听从的挥动了一下，同样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又一根魔杖从盒子里被拿了出来，“这次是樱桃木和独角兽尾毛，八英寸长。”这回Credence连握都没握住，Ollivander又把魔杖抽了回去，“不不不——”他嘟囔着又拿起了另一个长匣子。

打开的盒子在柜台上越放越多，到后来柜台上放不下，又堆积到了地上。Credence感觉所有魔杖到了他手里都变成了一根普通的木棍，魔杖抽动空气的声音像是有一根皮带鞭打在他的身上。

就连Ollivander表情也有了变化，“真是奇怪，太奇怪了。”他小声念叨着又在Credence的手中放了一根新的魔杖。Credence僵硬地重复了一遍挥舞的动作，魔杖大师摇了摇头将它抽走了。

“发生什么了吗，Mr.Ollivander？” Newt坐不住了，探过身子来询问。

“没，没有什么问题，”Ollivander摇了摇头，挑出柜台上仅剩下的几个纸盒，用锐利的目光扫过Credence，“相当挑剔的一位顾客——激起了我的斗志，今天总会找到一款适合你的魔杖。”

但Credence什么都没听进去，他现在仿佛掉进了冰窖。那些欣喜若狂的激动，随着一根根魔杖流失了。

“没关系，”Newt一边回答Ollivander一边向Credence投去安慰的目光，他看了一眼橱窗外渐黑的天色，违心地说道，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。”

他们尝试了剩下的魔杖，期间有一根魔杖做出了反应，它从Credence的手中跳出来，落进拆开的魔杖盒子中，“砰”地一声，堆积在地上的魔杖和纸盒被炸开了，滚落的满地都是。

“唔——Mr.Barebone，您先坐下来，稍等一会儿。”

说完Ollivander抽出了自己的魔杖，挥舞了一下，念了一句咒语。地上散落的魔杖漂浮起来，自动回到它们的盒子里。在Credence羡慕的目光中，一个个飞进陈列的匣子堆中。Ollivander对着坐在长椅上的Credence柔和的笑了笑：“请稍等。”说完他又钻进了货架中。

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最煎熬的，尤其是同时有一道冰冷的斥责在脑海里不断的响起，提醒着他——也许是哪些地方搞错了，也许他真的是个Muggle，也许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——哑炮。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，Credence弯下腰，大腿紧贴着胸膛，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阻挡凉飕飕的冷风灌进胸口。

“不要担心，Credence，”显然Newt也注意到了他怪异的表现，并且不难猜到原因。他犹豫一下，把手放到男孩的后背上，“相信Mr.Ollivander，他会找到一根属于你的魔杖。”

这位富有爱心的神奇动物学家有一双温暖的手掌，掌心的温度隔着外套和衬衫传到皮肤上，Credence抬起头看向他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。

“Mr.Scamander，你、你有没有想过，也许是弄错了——我根本不是一个巫师。”

“不，不，这不可能弄错，”Newt的表情严肃起来，他一下下的轻抚着Credence的背部，“你是一个巫师，Credence，这点毫无疑问。你还记得那些——”他停顿了一下，缓慢的说出一个单词“Obscurus，它……”

“Mr.Barebone——您多大年纪了——”Ollivander的声音在货架中传来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

Credence眨了眨眼睛，还在等着Newt继续下文。直到Ollivander又喊了他一声，他才回答道：“十九岁，先生。”

“哦，精力旺盛的年纪，”Ollivander的声音在货架当中穿梭，“那么，您的爱好是什么？”

“没有，先生。”

“擅长的咒语？”

“没有，先生。”

“您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？”

他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放在脚边的皮箱，又看了一眼皮箱的主人，然后才说道：“……没有，先生。”

“您在哪里出生？”

“纽约。”

“啊哈！这就对了，”Ollivander突然提高了音调，“我早就该想到的，早就该……”他嘟囔着声音越来越远，直到听不到任何的动静，气氛陷入沉默。

温暖的手掌还在他的背上移动着，Credence把下巴放在膝盖上，盯着自己的鞋尖。

“Obscurus，”Credence突然说，他猜到了巫师指的是什么，“它在我身上，或许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巫师，而是——而是，一个怪物……？”

Newt因为他表露出的想法轻轻的抽了一口气。他没想到会造成了这样的局面——他从来没有跟Credence探讨过这些敏感的话题，实际上，他已经太长没有跟任何人进行过深度的交流。他下意识的逃避，使这些问题被放置了太久。

他得承担一部分责任，一大部分。

Newt抿起嘴唇，把手放到Credence的后颈上。皮肤的直接触碰引起一个惊颤。他学着Credence的模样，弯下腰，歪过头看向Credence。

“uh……Well，这个等我们回去得好好谈谈，”手掌在后颈轻轻的捏了捏，希望引起Credence的注意，“现在，Credence，看着我。”

Credence转过头，对上一双清澈的蓝眼睛。Newt没有像往常一样闪躲，他愧疚的皱着眉，但目光却异常坚定。

“我只能先简单的告诉你——Obscurus是一种长时间的魔法压抑而产生的黑暗力量，它们是一种魔法物质，并且只会寄宿在巫师身上，”Newt深吸了一口气，“Credence，你是一名巫师，不是Muggle，不是哑炮，也不是怪物——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注定是一名巫师。”

他温柔的腔调仿佛是一种魔咒，驱散了所有的不安。后颈传来令人无法忽略的热度，专注的眼眸里映出了男孩的影子。Credence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——

“我还以为我永远不会把这根魔杖——oh，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？”Ollivander不怎么适时的出现，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长匣子。

他们立刻直起身来，Newt收回了自己的手，这才意识到他们刚才的姿势有多么滑稽。

Ollivander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眨眨眼睛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：“奥利凡德魔杖在选择杖芯时，一直使用着‘最佳杖芯’——独角兽尾毛、凤凰尾羽和龙的神经。我不知道是魔杖改变了巫师，还是巫师适应了魔杖——英国的小巫师总是能跟奥利凡德魔杖高度的契合。”他银白色的眼睛看向Credence，“但事实上，在某些国家没有本国的魔杖制造师之前，我曾经接待过一群不同国家的客人，并不是每一位巫师都适合一根奥利凡德魔杖。这也就是后来其他国家也开始了对魔杖的制造投入了更多的心血，培养出了一些优秀的魔杖制造师的原因。”

Ollivander一边慢悠悠的讲述着，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盒子。

“没有一位魔杖制造师会拒绝完美的杖芯，我也从未停止过寻找，适合制作杖芯的材料——直到很多年以前，我遇到了一位从埃及来的商人，”他回忆着，皱了皱眉，“他行色匆匆，好像是在逃避什么。他急着脱手一批材料，我在其中发现了它，它是最好的一根——”

Ollivander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魔杖，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。他的手中是一根漆黑的魔杖，杖身雕刻着凹凸不平的暗纹。那颜色太黑了，像是一团浓稠的墨汁。

Ollivander有些许自豪，拿着魔杖绕过柜台走到他们面前：“十一又四分之三英寸，白蜡木——如果我没记错，您的魔杖也是白蜡木，Mr.Scamander，尾部还嵌有一点珍珠母，漂亮而又实用，”Newt低下头，没好意思告诉Ollivander他漂亮又实用的魔杖上现在布满了刻痕，但接下来的话让他猛然又抬起了头。

“雷鸟尾羽——”

Newt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，模糊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，来自埃及的商人，雷鸟，几乎是光秃秃的尾羽。

“Frank……”Newt喃喃道。

“您说什么？”

他回过神来，Ollivander浅色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。他下意识的偏了偏头，想要离开那道视线。

“没什么，没什么，一个奇妙的巧合。”

Ollivander狐疑的看着他，但没有深究下去，继续向Credence介绍那根魔杖：“我早就知道在美洲有制造师使用这种杖芯，他们对它又爱又恨——雷鸟的尾羽，啊，多么美丽的材料，但在英国太少见了，完美，却不适合每一个巫师。”Newt盯着他手中的魔杖，杖身上的纹路里反射着暗淡的金光、

“我得到了这根尾羽，把它跟白蜡木组合在了一起。意想不到的结果！它们非常契合！”他的语调突然高了起来，兴奋的脸颊通红，“力量强大，非常强大，极其不稳定，难以掌握——它没有跟任何一个巫师匹配过，以至于我几乎都要把它遗忘了。但现在——”

Ollivander猛地抓住Credence的手臂，他有些神经兮兮的盯着呆滞的男孩，把那根雷鸟尾羽制作成的魔杖庄重的放到Credence的手中。

“来吧，来自美洲的巫师，会不会产生奇迹——”

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就在Credence以为如同以往那样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，他的指尖传来一阵滚烫的热度，随后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他的指尖窜到全身，害他差点拿不住魔杖。

他听到了Ollivander的惊叹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，他把魔杖举了起来，好像身体就知道这么做一样，他的手腕轻转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魔杖尖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弧度。一片耀眼的光芒猛然从魔杖的尖端喷涌而出，他身上那股电流仿佛也跟着从脑海冲了出来，金光掺杂着噼里啪啦的雷电笼罩在他们的头顶。

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，Ollivander最先反应过来，他似乎也被这样的场面震撼了。

“哦……真是太厉害了，太壮丽了，它选择了你，Mr.Barebone，”他仰着头说道，带着一种沉浸在梦幻中的表情，但当Ollivander低下头把目光落在Credence身上时，他的脸色一变，“——但是，要小心，它选择了你，却没有完全认可你，记着我说的话，它非常不稳定。”

Credence根本听不进多余的忠告了，实际上从他耳边响起轰鸣的雷声起，其他的声音就像被一道薄膜阻挡了一样，只能嗡嗡作响。他仰着头看那金色的光芒消失，才回到现实。

Newt将七个金加隆付给Ollivander，他提起箱子转身，发现Credence在看他。他走向Credence，带着神秘的微笑拉开男孩的西装外套。那件普通的外套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狭长的口袋，大小刚好可以放下一根魔杖。

“Merry Christmas ，Credence。”

他近乎痴迷的盯着那个短暂的微笑，Credence怀疑那也被施了魔咒。他无法移开目光，并且——并且极其渴望一个拥抱。

Newt不太习惯这样过于赤裸的视线，他把箱子换到另一边手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上的小疤痕，逃跑似的往外走去。

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，两旁的橱窗中亮起昏黄的灯光，只剩下鲜少的几个行人在街道上行走。Credence把魔杖小心翼翼的收好，跟在Newt的身后。

“时间太晚了，”Newt说道，“我们得先去破釜酒吧住一晚。”

Credence没有作声。Newt把这当作是默认，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Credence正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背影。灯光在那件孔雀蓝的大衣上包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轮廓，显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
那上面所散发出来的吸引力远比抽象的世界更为强烈。

感激的情绪作祟，还是作为巫师具有的独特魔力——都不重要了。

男孩快走了几步，追上前面人的步伐，一同并排向前走去。

TBC